你知道甚麼叫倉庫嗎？

原文在這裡:

http://www.reddit.com/r/nosleep/comments/1j9bnh/mommy_forge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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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媽媽患了早發型阿茲海默氏症 (編: 就是一般熟悉的 早發型老年痴呆症)，
三個月前，我把她送去療養院。

她現在54歲。

我現在34歲，所以妳可以想見我對於最後有可能變成這樣的感覺。
我的姐姐梅根39歲，非常不能接受，她不願意去醫生那
而上次我聽到她叫我去 "把我屁股上的魚油清乾淨"。
我們很愛對方，但是當涉及到媽媽的阿茲海默氏症，我們簡直無法溝通。

如果你算一下，可以發現媽媽生梅根的時候才15歲，
在當時算是個醜聞，但她18歲的時候跟我爸結婚，之後生了我還有弟弟，羅伯特。

這一年非常糟，非常他媽的糟的一年。
三個月前，媽媽進了療養院，那是因為四個月前，爸爸走了。
他才大媽媽五歲，死於(他們認為)他服用的血液稀釋劑的副作用。

而你如果再算一下，你會發現她懷梅根當時才14歲
當那事發生時爸爸19歲，算是個刻意隱瞞的法定強姦罪。

把媽媽送去療養院是個很困難的決定，但她不是我們家族裡第一個去的。

羅伯特七歲時氣喘發作，被送入了療養院。

他死了，又甦醒，又死了，然後又甦醒。
他們當時就應該讓他走的，因為他腦部最後有了很嚴重的損傷。
醫療費用日益劇增，但我們沒辦法在家裡照顧他。
他最後死於某個晚上，在那之前他在療養院中待了兩年，
我是愛著弟弟說這些的，
他在七歲時就真的死了，之後只是一個軀殼沒來由的持續活著。

我記得我難過了一陣子，但同時又可恥的覺得解脫，
而當我再稍長些，我發現爸媽也是這麼覺得。
他們愛羅伯特，但是他的軀殼在九歲時死去也好。

或者，總之這是我這麼不斷告訴自己的。

兩年前我媽媽還好好的。她健康強壯，而且還當了梅根小孩的外婆。
接著他開始指責爸爸把放在碗櫥十幾年的盤子拿出來，
再來有一日爸爸給我看媽媽藏在家裡四處的字條。
她包包裡的寫了這個:

湯姆 (先生)，高，黑髮。穿紅色襯衫
梅根 (女兒)，高，黑髮。兩個小孩
艾蜜莉 (女兒)，與我一般高。咖啡色頭髮
珍 (我)

我們找到各種字條關於收好食物，付帳單，鄰居還有她認識一輩子的朋友的名字。
那是在我們帶她去看醫生不久之後，
以及在我和爸爸討論要將她送去療養院不久之前，
因為她已經造成自己或爸爸的安危：

她變得易怒，聲稱爸爸"移動了"了盤子 ── 她把盤子都摔到地上；
聲稱爸爸把她的衣服藏起來耍她 ── 她就攻擊爸爸。
聲稱有個陌生男子想要爬到她的床上 ── 她大叫而且抓傷他的臉。

事實上，阿茲海默氏症不只是失去你的記憶，
因為記憶也和情緒息息相關。

她會變得很沮喪，然後十秒後忘了為什麼，但是她還是覺得很沮喪，
然後看著你，因為一定是你做了什麼才會這樣。
因此她時常情緒高低起伏。

有時候她認為她25歲，你有大約10分鐘跟她討論她住哪、在做什麼、人生發生什麼事，
接著她又會飄走、思緒打結。
這時她會閉上眼，然後用筋疲力盡的口氣說，「媽咪忘了。」
有的時候，她會對自己提出一些問題，接著好像你根本不在那一樣自己回答。

爸爸和我討論過將媽媽送去療養院，
一直延續到爸爸走了之後，這突然變成了唯一的選擇。

將她送去療養院後，每個周末我開始去找她，跟她聊聊過去的事情。
梅根拒絕去看媽媽，我想到如果我把跟媽媽的談話錄下來，
那某天梅根想聽的時候就可以聽。
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特別是爸爸走了之後。

我有台很棒的錄音機──記憶容量大、電力持久、收音效果好──
所以我去媽媽房間後就開著放在桌子上讓它運作，然後開始閒聊。
起初，我把對話紀錄一個一個打出來，
但後來發現人有時候在一個小時內可以講上千字，
所以我在網路上找了個人幫我做這些。

我把檔案寄給他們，過一個禮拜他們把文字記錄傳給我。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清楚，但我現在在哭，而且很想吐。
以下是我們第三次會面的的一些對話記錄：

艾蜜莉: 妳記得那個路盡頭的傑米嗎? 他是羅伯特的朋友。

媽媽: 街的盡頭，那是街。 我們是在尼可森街。
我當然記得傑米，傑米‧維金森。
他跟羅伯特有一次把我全部的冰淇淋都吃光。

艾蜜莉：(笑聲)當時怎麼了?

媽媽: (聽不清楚)他們以為我出去了，但我其實在杏仁樹下撿做果醬的水果。
他們其中一個搬了張椅子，把木盆從冷凍庫裡搬出來。

艾蜜莉: 然後呢?

媽媽: 他們把它全部吃光了，幾乎全部。
我帶著水果回來，發現椅子在冷凍庫前，然後他們躲進了羅伯特的房間。

艾蜜莉: 他們把椅子留在廚房嗎?

媽媽: 椅子?

艾蜜莉: 羅伯特和傑米偷冰淇淋的時候把椅子留在冰箱前?

媽媽: 對阿，他們搬了椅子。

艾蜜莉: 妳記得後來怎麼了嗎?

媽媽: 他們生病了，我記不太得。

艾蜜莉: 媽媽沒關係。
那妳知道傑米現在長大還生了兩個小孩嗎?

媽媽: 媽咪忘了。

艾蜜莉: 好吧，我去一下廁所。
寶寶壓著我的膀胱。 妳要喝點水嗎?

媽媽: 不要。

(腳步聲，門打開，門關上)
(3分23秒安靜)

媽媽: (聽不清楚)該死的東西。 像個破碎的(聽不清楚)一樣過時。
為什麼妳要怎麼做? (聽不清楚)他們一堆人。
他們花太多了嗎? 該死的王八蛋把他的手放在我身上。 是吧?

(門打開，門關上)

艾蜜莉: 我幫妳帶了些水。

媽媽: 不想喝水。

艾蜜莉: 水對妳的身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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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兩個小時候我又去了廁所，然後花了點時間跟那裡護士聊天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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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蜜莉: 不吃點東西的話就覺得不太舒服，如果找到可以吃的就超興奮。

媽媽: 歐?

艾蜜莉： 然後我就吃過多。 妳懷我們的時候也會覺得不舒服嗎?

媽媽: 不，太久以前的事了。

艾蜜莉: 醫生說妳跟妳媽媽一樣會孕吐 (morning-sickness)

媽媽: 我那時沒生病! 我沒生病! (sick)
(編:因為艾蜜莉用了"morning-sickness")

艾蜜莉: 好好好，對不起。

媽媽: (聽不清楚)

艾蜜莉: 妳說什麼?

媽媽: 不知道為什麼。

艾蜜莉: 好吧，我又要去廁所了。 很快回來。

媽媽: 好吧。

(腳步聲， 門打開，門關上)
(1分12秒安靜)

媽媽: 搞些小把戲的王八蛋。

(50秒安靜)

把他的手放在我身上，沒有時間做完。

羅伯特! 湯姆把他的手放在我身上! 沒有時間(聽不清楚)

那該死欠幹的廢渣!

好好好，對不起。那現在怎麼辦?

(聽不清楚。 悉悉酥酥，打開小包裝的聲音?) 攪一攪。

那噁心的婊子。 (聽不清楚。 金屬敲到玻璃的聲音?)

(8分鐘43秒安靜)
(門打開，門關上)

艾蜜莉: 好啦媽媽，我該走了。 有什麼我可以幫妳拿的嗎?

媽媽: 沒有，親愛的。

艾蜜莉: 我一個禮拜後會回來。
我有跟護士說妳的冷暖氣了。

媽媽: 把妳的水喝掉。

艾蜜莉: 痾..水，我對它又愛又恨。

媽媽: 喝掉，然後走吧。

艾蜜莉: 好好好。
(玻璃放桌上)
我愛妳。 我很快就會來看妳，好嗎?

媽媽: 我累了。

艾蜜莉: 那妳睡一下? 我很快就會再來。

媽媽: 媽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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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我寶寶流掉了。
我已經在第12週，而且已經迫不及待的告訴所有人。
我在醫院待了三天後回家，梅根只能提供有限的幫助，至於老公?
不過就是精子捐贈者。

那之後我兩個禮拜沒去探望媽媽，最後我終於勉強自己去。
她不記得我懷孕的事。
我繼續錄音，繼續跟她聊過去的事，聊爸爸，聊羅伯特，聊梅根。
這些讓我渡過一些痛苦，讓我堅持下去。

一直到上個禮拜我才把全部的檔案傳過去，今早我要去找媽媽前才收到它們。
我還有12個要聽，但我無法停止哭泣。我心裡累積了上萬的問題。

我們被告知梅根鎖骨上的疤，是她還很小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下來時造成的。

我們被告知爸爸的死亡(可能是)因為他血液稀釋劑造成的一種罕見負作用。

我們被告知羅伯特是在床上的時後突然發生氣喘症，僅僅只是剛好發生的不幸事件。

我被告知突然的流產可能是因為胎兒有什麼問題，所以我的身體因為異樣所以排斥胎兒。

我試著不要回想小時候城鎮裡有六個小孩失蹤。

我試著不要回想那些周末，媽媽不在家，但我不知道她在哪。

我試著不要回想爸爸某個晚上把我們全部晚餐都丟掉，不知道為什麼。

我試著不要回想看到爸爸把媽媽一件衣服，丟進他在院子升起的火堆中。

我試著不去回想，當我告訴媽媽記不記得我快要生孩子時，她狡猾的表情。

我不需要去記得她回答了什麼，因為全部就在對話記錄中。

媽咪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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